第135章 造化最弄人(上)
作者:夕光朝云   夕光朝云最新章节     
    京城曹家,曹执事领回一个奄奄一息的人,他便是马益辙。而,此时的甘坤道并未归来,石任意则闭门开悟,故此,马益辙被曹府的下人送去一厢房安顿,暂且谁也不知他的来路。
    日暮时分,甘坤道归来,她一入曹府便径直赶去曹回的会客厅,二人说道了些话,之后,她再急急赶来自个的厢房,自个的小丈夫---石任意不知开悟了什么来,她更想与他闲说些。
    推门而入,进来厢房,石任意正闭目对着墙壁开悟,她莲步缓缓,噗嗤一笑。“夫君,你这是悟什么,别变成傻子了哟!”
    活在这世间,他已无过多盼求,唯有夫妇二人永结同心,好好度日,平平淡淡也不在乎。钱财够用也就罢了, 想想曹家如此富贵,不也险些覆灭;想想于尚书高官厚禄,不也横死街头!何苦为难自个,在松竹山茅屋和黄宗吉一起论道才是他盼望的日子。
    好在,自个看淡世间种种,不用那般担惊受怕的,若能再多开悟些,他便可起笔编撰“生死之道”了。
    听来爱妻的说话声,他立时睁开了双目,回首瞧来。而后他起身,上前就拉着她修长的白皙玉手。“宝儿,我悟出了些道理。”
    “哦!夫君真的悟出些什么?”甘坤道眸光闪烁,毫无昔日高高在上的神色,而是含情脉脉。“说来为妻听听。”
    既然让他说,石任意舒眉,亦深深凝眸看着爱妻。“好,为夫就说你听听,可算开悟出些道理来。”
    她只轻轻颔首,不插言,静静等候他左右。
    随之,他拉着她去屋中桌旁凳子上落座。爱妻如此绝色无匹,他双眸都舍不得离开。“人活在这世间多则是来吃苦的,就连皇上也陷入了恩恩怨怨、是是非非之中,全天下人哪个不是在苦中度日?而死去亦无所惧,人死则一了百了,反倒一身轻了。宝儿,你说活着是喜还是哀,死了是哀还是喜?”
    “这就是你这些天来悟出来的东西?哎呀!夫君,你这些道理奴家都懂,奴家不妨跟你说,既然你所悟的是人世间的生死之道,就该悟出人活着的时候该干什么,死去的人到底算什么,你说奴家的见解可对?别管活着喜不喜、苦不苦的。”
    他对甘坤道的话也赞同。“宝儿说的有道理。”
    “可惜你不愿悟我的道,否则为妻倒要传你长生不老之术,你尽管修炼,或许来日有所大成。”
    他连忙摆手。“不必了,我能与你此生做夫妻,我已心满意足,我不在乎长生不老,活着的日子我会好好珍爱你的,这便足矣。还望宝儿明白,我并非贪求活多久,求道成仙。”
    她的双眸更加温软。“为妻正是看上你的为人,和你的才学,我才甘心嫁给你,可惜,你同我的见解却大相径庭,不知日后能不能说服你,让你动心也来学我的道法。”
    “不会!”他坚定说话。“为夫虽然世事所历不多,但我或许就是天生不贪念荣华富贵的人,我只想达成自个的愿景,只想与宝儿好好活下去,直到老死。”
    “哎哟,说的那么长久,那么伤感,为妻都快听不下去了,算了,你我去用晚膳吧,别让人家来催我们。”
    爱妻的话他历来都是要听的,故而,他便随在她的身后,二人就朝曹家的庖屋赶来。
    此时,曹回正等在此,曹执事言明在山间救下一人性命,因着甘坤道在此,特来禀报少主人和甘坤道,那人可否带来。
    不想,甘坤道却冷笑一声。“曹执事此番怕是多事了。”
    曹回不解,连忙追问。“前辈,您这话是指那人不该带回?”
    曹执事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不好多言,就等着甘坤道说出因由来。
    甘坤道掐指一算,随后点首。“算了,既然人已救回,那就让他来见吧!要来的总是躲不过。”
    石任意对甘坤道的本事已半信半疑,但曹执事和曹回则毫无疑问将甘坤道看做活神仙。甘坤道突然说出这些话来,莫非这人她认得?
    算是领命,曹执事吩咐一旁站立的小丫鬟就去带来今日救出的那人。
    四人围坐桌边已动筷用餐食了,才不在乎曹执事救回的人是谁,不过带来瞧瞧,大不了吩咐下人赏口饭给那人吃。
    果然,石任意猜对了,甘坤道认得此人,连他也认得此人。此人正是椒城县令---马益辙。但,他怎会在京城,且还落难在山林,险些送命,幸亏曹执事经过那处才救了他性命,带来曹府。
    甫见甘坤道和石任意,颤巍巍、疲弱的马益辙顿时眸光精亮,打量着眼前的二人,他想不到会在这儿遇上他们。
    石任意放下了筷子,双眉紧锁。“马知县,你......”
    马益辙羞愧的低下头来。“幸会,石秀才,不想在京城见着你,承蒙你们救下本官......啊不......老朽这条性命,大恩不言谢,待来日老朽再好好回谢你们。”
    “回谢我们?马益辙,你想加害贫道才是真的?马益辙,贫道奉劝你一句,你知道的太多小心性命不保啊!”甘坤道没好脸色,也没好言语。
    马益辙大惊,又是身子一晃,索性就坐地上了。“没没没,老朽怎敢加害甘道长您呢?此来京城为了办些琐事,甘道长切莫误会。”
    甘坤道狠眸瞪去他。“误会,你好好的县衙琐事不问,跑来京城还不是图谋......”
    马益辙不敢抬头,依然狡辩。“京城自有京城的好,老朽赶来为了走走看看,四处拜访拜访。”
    “哼哼,曹执事,这次你救了一个与我们为敌的人来了。”甘坤道眸光扫了扫曹执事。
    曹执事大惊失色,顿时明白了甘坤道所言的大意,他叹了口气,摇摇头,却苦笑起来。手儿一挥,示意小丫鬟将马益辙带下去。而后,曹执事起身抱拳躬腰朝曹回施礼。
    “少主人,属下有过,还请少主人责罚。”
    未等曹回发话,甘坤道当即插言。“曹执事宅心仁厚,且又功不可没,小小的失误又算得了什么。你不必过责,还是坐下用膳吧!”
    曹执事应话道:“多谢甘道长宽宏,属下一会就让人将这马益辙给杀了。”
    “哎哎哎!别急,先留着他,容日后再说。”甘坤道再度吩咐。
    然,这儿是哪里?是曹府啊!曹府谁当家?曹回啊!甘坤道对曹执事如同对待属下一般发话,她可顾忌曹回了?
    说话两人或许并未多心,但石任意则一旁察言观色,他从曹回的勉强含笑之中体察出丝毫的不同,只留在自个心中,待晚膳之后他会私下和甘坤道说及的。
    当然,所谓敌人,石任意也听到了,他心中隐约有些不祥的猜疑,自个的爱妻定然正在和曹家密谋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,可宝儿又不愿让他知道,此中危险正在酝酿,他却无能为力加以劝阻。
    曹回自个吃了杯酒,而后对甘坤道客气说话。“前辈,别费心了,先用了晚膳再说。区区一七品县令,是杀是留,都没甚大不了的。”
    如此,甘坤道则还以和蔼眸光。“好,我们不必为一个不值当说道的人浪费口舌,耽误了晚膳。”
    曹执事亦非毫无进退之人,他明白,自个的主人是曹回,举起酒杯便朝曹回敬酒。
    四人各自好用了些晚膳,而后则散去。石任意和甘坤道手挽着手儿一道归去他们的厢房。
    曹回朝他们离去的背影瞥了一眼,并未说话,而后若有所思,直到曹执事唤他,才回过神来,主仆二人则一道离开,商议大事去了。
    暑热的夜幕,他与她同睡一床,二人已是夫妻,可惜年岁的差距,乃至甘坤道心存顾虑,暂且不愿与他圆房。
    “宝儿,你该知道,此处是曹回的家。”
    夫君冷不丁的一句话,正冥思其间的甘坤道不知他要说什么,遂相问。“奴家知道,你是不是又想回去故里?”
    “嗯!若能归去,那是最好。”
    “可奴家还有些琐事未完成,等奴家无所牵挂了必然随你归去,我们夫妻二人无忧无虑,奴家再替你石家传宗接代,你......夫君你说好不好?”她虽然有些羞涩,却仍然说出了心中之话。
    是啊,二人已是夫妻了,再计较年岁就不该了。而况,她依然是处子之身,为人妻则尽妻之责,乃天经地义。
    石任意自然是盼着和她生儿育女,如此人间美色,她若是个良家妇人恐怕早就嫁作人妇,生儿育女。
    兴许这些是上苍的安排,二人年岁的差距,又让甘坤道入教做了住持,从而瞧不上平凡的男子,石任意虽然迟生了二三十年,但他的才华已折服了甘坤道。抛却年岁,郎才女貌,也是登对的紧。
    “好是好,就怕宝儿陷入越来越多的是非之中,万一有个好歹,你想脱身都不易。”
    她知道他在提点她,但她又没跟他说她在作甚。不去理会他,这男子只晓得着书立说,岂知她心中的所盼所想?
    “好了,夫君早些歇息,奴家还有琐事出去一会。”
    自个并未说什么错话呀!为何宝儿好似听不下去,这都同床共卧的时候,她却说有事出去一会?整日都不见她的踪影,这会还有甚要紧的事?
    “什么事?”
    “哎呀!夫君就别问了,奴家一会归来。你放心。”
    言罢,不待石任意再问,甘坤道已匆忙穿好衣裳,出了门去。
    他方欲起身,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眩晕令他突兀想起什么来,不错,还记得真正的贺宁公主说过的法子,赶紧施用,如此,才觉着好些。
    不过,方才自个迷迷糊糊,又似乎时时醒悟着,看来,在自个应对之前,恐怕甘坤道已对他施了摄心术。
    到底是不是摄心术,或是自个晚膳吃了几杯酒有些略显醉意所致?他已分辨不清。起身,偷偷跟去瞧瞧宝儿在做些甚么?
    他一壁走在廊道,一壁思忖甘坤道会去哪儿?或是曹回那商榷大事,或是......
    冥冥之中,他似乎想起什么来,立时就朝一处赶去。果不其然,这儿正是曹回留宿马益辙的厢房,门外还着曹家两个精壮的男子把守门外,看似护卫森严,只怕是马益辙已被曹家软禁了起来。
    门外有人,索性就绕道去厢房一旁,石任意蹑手蹑脚的,真没发出丝毫响动,直到他来至墙角窗牖外。
    一如石任意所料,那厢房之中真的有人在说话,其一便可听清是自个爱妻---甘宝儿朝向马益辙言语不客气。
    “你真够大胆的,连本尊的禁地都敢去?”
    “甘道长,您误会了,我并非故意遣派罗光到娘娘庙后山,只因无意之间发见了那处隐秘,罗光立功心切,这才私下查探。”
    “哼哼!马益辙,你当本尊会信你的话?你自个说说,欲图加害本尊的人可有谁个能好下场的?”
    “是是是!马益辙不敢,但求甘道长开恩,饶过这一回,日后就是做牛做马,马益辙也愿追随您身旁。”
    “我曾好心不揭露你的所作所为,你倒好,反过来还想对付本尊,你说,我该不该将你碎尸万段,你如今可是落在我的手中啊!”
    只听那马益辙赶紧双膝跪地的声音。“哎呀呀!甘道长饶命,切不该与老朽计较,您是做大事的人,何苦要同我这么一个走上绝路的人过不去呢?老朽弃官而逃,已不再是什么县令,不过一寻常老者而已,如今,您还要同一个可怜的老者在乎昔日的不快,那就是您的小气了哟!”
    “怎地,杀你反倒是我的不对?你害我就应该?马益辙,我不妨说你听好,贫道让曹执事饶你性命就是要问问你究竟查出些什么来。好,明人不说暗话,你将名册寻回,我就饶你性命,否则,休怪贫道无情。”
    这话分明给了他一线生机,马益辙听出来了,他连忙头朝地,连磕响头。“多谢甘道长饶命,老朽一定会替您找回名册,一定会将那罗光碎尸万段,以泄我心头之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