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剑弘自然不是色胚。
爱美之心,人皆有之。可长剑弘几时贪图过美色?
正如陈琯所言,动心起念,人之常情。
而人之所以有别于畜牲,不就是因为人能够克制所谓的“常情”吗?
长剑弘缓踱深思,想了很久。
他不否认,自己对褚雨霏有了些不礼貌的思想。但他也想得明白,那只是酒后一时的感性,而当自己的理性掌控思维,自己绝不会有此妄念。
并且他也由此想明白了另一件事情,即便是理性掌控了自己的思想,自己依然记挂着银杏树下那一袭白衣。
此前他不曾在意过这些,似乎这份记挂是那么的理所应当。
蓦然悸动,浑然不觉,待回首久久萦怀。
这便是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
这就是长剑弘此刻想起白衣的感觉,没有面对褚雨霏时的那般讶异。
一时的感性冲动,就如冰山坠江掀起的巨浪,瞬间淹没一切。待潮头退去风平浪静,却是堤岸依旧、冰雪无痕。
回归理性,又如孤峰独峙江心,苍流跨越山海,从身旁流过。水流不曾为此激荡,水面却一直有相逢时的波纹。
银杏树下,长剑弘抬头仰望着高大的树冠。
在这一刻,他坚定了一个想法,或许在出发去凤凰山之前,自己应该先找到白衣。
正想着,一个侍女自苑中而来,轻唤一声将长剑弘的思绪拉回。
原来是褚雨霏已在凉亭等候,命侍女来请长剑弘前往。
长剑弘这才收敛心神,随同到了亭中。
褚雨霏独坐亭中泡茶,青衫依旧,倩影依旧。
长剑弘有双不瞎的眼,所以会不自觉地欣赏褚雨霏的梨颊杏目。但他还有颗守持的心,所以在看了一眼之后,他不会让自己再看一眼。
褚雨霏端庄坐定,兀自烧茶。
她身前石桌旁放着红陶小烘炉、白泥扁水壶,桌上三只素玉若琛瓯、一盏紫砂美人肩(一种紫砂壶型之名)。
这是很讲究的茶具,像长剑弘这种不喝茶只喝酒的人,却看不出其中门道。
褚雨霏右手把着美人肩,左手扶着右边长袖,斟了三杯茶,而后端起一杯放在了长剑弘面前。
褚雨霏轻声道请,便自己也端起一杯在鼻下饱嗅,闻香之后才微启檀唇,仰头饮下。
见她还不开口说事,长剑弘也不催促。他端起茶杯,一口饮下,却觉口涩喉甘。
茶叶在明朝老百姓之间已经比较普及了,可长剑弘喝不惯茶,他还是更喜欢喝酒。
放下了杯子,长剑弘主动询问:“二小姐,不知你叫我来此,所为何事?”
“不瞒公子,其实你我之间也算同门。你可知此事?”褚雨霏缓缓说着。
这一层关系,长剑弘是昨晚才知道的。
当车荐兰说起和褚雨霏的官街一诺,也就把褚家兄妹与天行门的关系摆到了明面。
天璇居士梅逊雪与隐元子长烈、洞明生长舒是同一辈的弟子,也就是说褚家兄妹与长剑弘、白衣也是同一辈的师兄妹。
只不过昨夜几人都是酩酊大醉的状态,也没留意这些。如今酒醒,长剑弘自然能够想得明白。
只是长剑弘却想不通,自己和褚云岚初遇之时,对方完全没有在意这一点,若非昨晚听了车荐兰的故事,自己此时还不知情。
在得到长剑弘明确的回答之后,褚雨霏继而说道:“我想请教公子的事,正是有关天行门。”
闻言,长剑弘已经猜到了褚雨霏的问题。这个执念自幼伴随着褚雨霏,她此前拜托车荐兰,如今请教自己,都是为了探寻梅逊雪与天行门的往事。
不过这件事长剑弘不清楚,他也不隐瞒,直言相告了褚雨霏。
却不想,褚雨霏另有其他打算,竟还只有长剑弘能够相助。
据褚雨霏所说,鸣鲸帮中还有两个天行门故人,他们是当年梅逊雪嫁入鸣鲸帮时,随行护送来此,后来就留在了鸣鲸帮中。
那二人在梅逊雪离世之后,成了褚云岚的剑术师傅。
褚雨霏自幼没少缠着他们追问,可他们却绝口不提。
如今帮中,若说有谁最了解梅逊雪之事,那么非是这两位不可。
他们不向褚雨霏吐露一字,可若是长剑弘出面呢?
已故掌门的亲孙子,有这层关系在,褚雨霏觉得那两位多少会给长剑弘一个面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