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。
戚若风诡笑一僵,牙根都咬紧,捏着许流星双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,活脱脱是只狠戾疯狂的恶鬼,似要把她捏碎般。
一字一字的,“你胆子真的很大!”
许流星只是淡笑:“过奖。”
戚若风抖了抖唇,须臾,露出标准的反派笑,随即松了手,站直了睨她。
“若是七十九,倒有可能拼个活路,毕竟他是无可替代的实验品。”
“而你——”
“自寻死路,蠢得无可救药,一只待宰的羔羊,我好奇,你的骨头能有多硬?”
说着,那道阴森至极的目光,利刃般剜至她的腹部。
许流星挣扎着坐起来,忍痛微蜷了双腿,下意识把肚子藏住,才仰头,轻嗤一声,“我骨头软得很。”
“你要不要试试?”
戚若风偏了偏头,脖颈处的骨骼咔嚓响,从牙缝中咬出音节:“我哪舍得?”
他伸手下来,毫不费力地钳制住许流星的下巴,粗糙的指腹狠狠磨过她的唇瓣。
许流星保持着仰头的姿势,勾起唇,笑意寡淡。
那眸色如风,却是寒冬腊雪的霜风,裹挟着透骨的冰渣子,抽打在身上,是皮开肉绽的狠辣。
只是一个眼神,竟让戚若风呼吸一滞,恍惚觉得被死死钳制住的人,其实是他。
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,他曾在戚千洪的注视下,体验过无数次。
许流星将他一闪而过的慌乱尽收眼底,言辞极尽讥讽,“想拿我做文章?原来你是真的不惜命。”
戚若风冷哼一声,面上表情阴暗至极。
“也是,你这烂命,丢了也就丢了,尸骨扔给野狗,恐怕都——”
话音戛然,一个要命的巴掌砸下来。
许流星被打得偏了头,猛地撞在身侧的柱子上。
本就凌乱的头发更乱了,乌黑的长发遮了眼,隐约透出些藏不住的冷光。
唇角也破开,溢出缕缕腥红。
她勾起舌尖舔了舔,低低笑了声,“怎么就气急败坏了?”
“真可怜!”
也丝毫不留余地,“好无能!”
“唯一在意你的戚千洪因我而死,你却不敢杀了我替她报仇?”
许流星仰起头,眼尾噙笑,轻描淡写地“啧”了声。
戚若风恶狠狠地盯着她,像要将她生吞活剥般,眼中的杀气再也无法遮掩。
可偏生面前的女人越来越寡淡,一双眸子像深海的尽头,黑得看不见底,神情更是散漫得过分。
戚若风没有在许流星的表情中再搜刮出半分恐惧。
取而代之的,是彻底的冰凉与空洞。
明明她才是阶下囚,为何反而衬得他像个跳梁小丑?
戚若风瞬间青筋暴跳,嘴唇抽动,神色也狰狞,把这鬼域之地渲染得更加阴森恐怖。
好半晌,他勉强压抑住胸腔肆虐的愤怒,“你在逼我杀你?”
“怎么?怕七十九来送死?”
许流星好像笑了下,声音是柔弱的,甚至轻飘飘的,“死有什么可怕?眼睛一闭腿一蹬。”
“明明是活着更可怕。”
她坐直了,垂下眼睫看向雪白的地板,漫不经心地弯了唇,“你们都该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。”
“所以……”
稍顿一秒,抬眸,嗓音淡极,却是字字透着恶寒。
“准备好了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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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国边境。
油耗将尽,车轮也不慎陷进沙里,七九不得已将车停下。
下飞机时天已大亮,f国与z国有小半天的时差,而边境更甚。
他半刻不肯耽误,和拓鲁轮流开车,整整八个小时。
“我引人,你去救。”拓鲁将蝴蝶刀收进靴筒,又低头检查了枪和弹,“没见着你,她哪肯轻易离开?”
七九没理他。
打开车门,热浪猛袭,干燥的空气里裹挟着血腥之气。
目之所及,是一望无际的荒漠。
风沙大,草木枯黄,烈阳毫无遮挡,似要把一切焚烧干净。
同样是f国,这里却是和烈酒庄园所在城市截然相反的极端。
富裕的上层阶级可以盘踞一方自起城墙,而卑微的底层人民经历着永无止境的灾病、奴役和战争。
这是个比麻乌更辽阔,更荒诞,也更割裂的地方。
btd选择将实验室藏到此处,不用想,必定是戚家的主意。
相比几年前的肆意妄为,btd这半年来越发谨小慎微,想必也有燕筑南庭给到的压力。
但这里终究太贫瘠太残酷,留不住那些养尊处优,表面上清风霁月的天才研究员们。
只有戚北海那个疯子是个例外。
毕竟,越是乌烟瘴气的地方,越容易浑水摸鱼。
瞧,黄沙里半掩的白骨,甚至都无人问津。
人命在这里比蝼蚁低贱。
他更会因这残忍的环境而狂喜,因为道德的破碎和良知的泯灭,在这里是天经地义的事。
“听见了就应个声!”
“哑巴了?”
拓鲁追出来,回头看了眼陷进沙里的车。
他有很强烈的预感,这将是有去无回的一趟冒险。
“我还没死。”七九眯了眯眼,打量着前方广袤无边的荒凉光景,“就轮不上你去送命。”
拓鲁笑了声,“都什么时候了?”
“收收你那嚣张劲儿。”
七九睨他一眼,云淡风轻地扯着唇,“留心脚下,别还没找准地方,就给炸碎了。”
无论是毁灭还是保护,戚家都惯爱用自取灭亡型的极端方式。
这一点,拓鲁比七九有着更深刻的领悟。
两人在风沙中艰难挪步,并肩而行。
实验室建在沙下,但黄沙大漠中没有任何标志性建筑,好在烈阳当空,不易偏离方向。
步行近两个小时,两人差不多已经到达地图上标注的红点位置,意味着实验室就在附近。
“陆拙呢?”七九偏头,好像是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。
拓鲁已经蹲下去,伸出手钻进黄沙,整个胳膊都陷进去,认真摸着,闻言,头也不抬地回答,“捆了,锁在厕所里。”
“为什么是厕所?”
“吃喝拉撒都能解决。”拓鲁站起来,拍了拍满手的沙,“应该就是这里了,我们分头找找。”
“你对他挺无情。”七九不痛不痒地评了句。
“无情?”拓鲁淡笑一声,“难道要他跟来添乱?”
七九没说话,抬腿往前迈去。
背后的声音像裹了沙,在烈阳的余热下干燥得没有丝毫水分。
“我和他是真正的云泥之别。”
七九停下脚步,半晌,侧眸道:“那我和流星呢?”
“顾先生。”拓鲁跟上来,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人要学会知足。”
“尤其是我们这种人。”